春节前后，以“上海女孩逃离江西农村”为代表的一批“返乡体”，联合进行了一次“唱衰农村”的狂轰乱炸，接着媒体披露，包括上述“上海女孩逃离江西农村”的三篇新闻纯属为子虚乌有，皆是造谣欺骗。于是又有人发表了与之相反的“返乡体”，给人们描绘出了另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农村。两个完全不同，甚至对立的农村图景呈现在我们面前，哪一个才是真实农村的面貌?
正如今日整个中国呈现地区发展的严重失衡一样(其中一个最显著标志就是一线城市房价一路飙升的同时，三、四线城市库存压力倍增，鬼城遍布)，中国农村也不可避免出现严重失衡的状态，所以不可能有统一的标准为农村画像，或者说今日农村乃至农民早已出现严重分化，再也不能用一个统一的模子来认识和研究。但是多面的农村背后并非没有隐含内在的深刻本质，正是这样的本质规定着农村的发展和农民的未来。 在笔者看来，改革开放确立的城市中心主义发展思路，经过三十多年的演变，愈渐将中国广大的农村拉向两极。在中国大地上，几乎所有的农村都是围绕着城市来发展，由特大型的一线城市到普通省会二线城市，再到三四线城市乃至乡镇，形成了一个个力量强弱不等的磁力场，处于这个磁力场核心的就是那些或大或小的城镇，而外围就是广大的农村，同时这些或大或小的城镇也依据其在经济发展中占据的地位构成一整套层级关系，最终形成彼此发生作用的无数个不同等级的磁力场，显然占据这一磁力场体系核心的当属个别的特大型一线城市，而它的广阔的边缘和外围则无疑由广大的农村、特别是中西部农村构成。由于存在着这一实质上的磁力场运行体系，那么愈是接近核心的农村就愈是能够得到优势的发展，愈是远离核心的农村，就愈是失去了这种机会。那么呈现在我们的面前的，不仅有城市中国的丰富性，而且乡村的中国的丰富性甚至更为突出。 这是一个被城市化发展挤压到两端的乡村中国图景。一边是东部沿海大部分农村抢占先机，率先实现了城镇化，农民甚至比市民还富裕，另一边是广大的中西部地区，特别是边远地区，农村日益凋敝、空心，停滞，甚至发展倒退，趋于死亡;一边是城市近郊，特别是大中城市近郊的农村，农民拆迁暴富，有的还享受集体分红，不用劳动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另一边则是远离城镇的农村，农民种田不赚钱，生活没有出路，纷纷外出打工谋生。正因为作为整体的农村在撕裂并走向极端，因此无论是郊区农民的暴富还是偏远农村的愁苦，都很容易成为媒体热炒的嘘头。显然，最能引起人们关注的两个极端现象很可能并非现实中农村的主体，真正的农村主体则是位于两个极端之间更普遍的农村，它们既没有被现时的中国现代化进程所完全抛弃，也暂时还没有纳入现代化的议程，它们实际上在徘徊、等待，接受命运的安排，这里的农民也同样处于中间状态，既没有彻底失望，又没有太大希望，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和所处地位既有满足，又有不甘，有时甚至陷入进退两难的焦虑之中。因此，在这些农村，既隐含着向下的压力，又呈现上升的动力，二者磨合斗争，一时还似乎难解难分，不过随着城市化进程呼啸而至，它们难免将被裹挟其中，进一步向两极分化，要么被城市核心接纳，要么被抛入外围。 中国选择城市中心主义的发展方式可能不是历史的必然，但一定是资本逻辑的必然。中国希望通过这样一条图径实现自身的现代化，似乎更多出于依葫芦画瓢的考虑，但机械的模仿，刻舟求剑式的思维短路，带来的往往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经过三十多年的实践，我们已经看到，虽然城市中心主义也能发展农村，带动部分农村的现代化进程，但这种少数、片面的发展必然是要以大多数，整体的牺牲为代价的。如果不能看到这一点，还是抱着城市中心主义观念不放，用城市中心主义的思维来理解和发展农村，那么很难真正解决农村的根本问题。比如现在炒得很热的观光农业、生态农业、新农村建设等等，无不是以城市的眼光、城市的需求来理解和改造农村，这样的举措也许在个别、部分农村能够起到效果，但这些亮点并不能够代表农村整体的灰暗面。还有就是很多城市里人，包括大量的“返乡体”，无论是唱衰农村还是歌颂农村正能量，其实很大程度上他们都是站在城市中心主义的立场，他们更愿意将农村幻影化来作为吸引眼球、发泄情绪的卖点，真实的农村和农民仍然印象模糊地隐藏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 今天，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似乎已经呈现某种不是很美妙的前景，这或许就是全盘接受资本驱使必然要付出的代价，撕裂中国的资本也同时在撕裂农村。中国何处去，农村何处去，议论这样的话题在当今这种大环境下似乎显得太奢侈，有时候还真被搞糊涂了，到底遵循资本的逻辑是天理还是驾驭资本的逻辑是天理?! |
微信打赏
